万国清
[作者万国清,女,汉族,供职于湖北省兴山县昭君文化研究室,湖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、兴山县戏剧家协会副主席。]
我站在香溪河边想你,任晚风轻拂我的长发,任夕照亲吻我的脸颊,任红尘舍弃无数的岁月,任归期蹉跎不尽的年华……我执著于我的执著,在你当年浣纱的溪边还原公元前36年的那个春天——那年,溪水一定万般柔情;那年,桃花一定别样妩媚;莲舟轻盈,青山如黛,泪眼婆娑的你一步三回头地登上雕有龙凤的官船。你舍不得父母兄嫂,你舍不得乡邻朋伴,你舍不得浣纱小溪,你舍不得两岸橘香……然而,你勇敢地跨出了那艰难的一步,你由此创造了女儿的传奇。舟行江上,月挂中天,青山迢迢,江水漫漫,你枕着宝坪的山峰入梦,你忆想香溪的涛声入眠,你在琵琶声中揉进盛夏莲歌,你在毡房影里绘入江南画船,你在北国大漠眺望南归大雁,你在冰天雪地回味故土炊烟。你那惊世骇俗的一步,跨过了江南塞北;你那远见卓识的一步,跨过了秋水长天;你那大爱仁和的一步,跨过了民族鸿沟;你那举重若轻的一步,跨过了战乱烽烟。——离别在春晖里,失眠在长夜里,收藏在记忆里,一本揪心的思念,一串咸咸的泪水,打湿了春天的诗篇——石壁千重树万重,白云斜掩碧芙蓉。昭君溪上年年月,独照婵娟色最浓。
我站在香溪河边想你,在这阳光如炽蝉声如雨万物丰盈的时节。河水和我的思绪一般迅速膨胀,满满当当地铺满了整个河道,浸占了我思绪的边缘;飞掠的风,画笔一般在水面上点出一道道的褶皱;堤岸的柳树,半淹了身躯,婆娑的枝条也落入水中,似乎在探试暴涨起来的河水的力量。从香溪河的阵阵涛声中,我聆听到公元前33年那个夏天你从汉宫到塞北跳动的心音——虽是绝代红颜,虽是倾国倾城,但长安的城阙太高,长安的宫殿太深,长安的人心太暗,长安的夏日太冷……可只要能走出那千般的寂寞,只要能走出那万般的蹂躏,只要能走向自由的草原,只要能走向平云秋天,生命的颜色便由枯黄而变得翠绿,命运的交响便由喑哑变得高亢。于是,别长安、出潼关、渡黄河、过雁门,黄尘滚滚,是谁孤苦的泪水洇湿了辘辘碾过的车辙?雁叫阵寒,是谁折断了遥望故土的深情?古道上,杨柳青青,是渐行渐远的车马;乡关处,落花飘飘,是渐行渐瘦的身影——孤灯清影,羌笛燕语,是你,在沧桑的人间留下一抹紫色的忧伤;是你,在民族失睦的时刻弹起一曲清丽的绝唱——浣纱如妾心,皎然照冰雪。秋声入罗闱,炯炯织霜月。
我站在香溪河边想你,在这秋水清灵长天辽阔菊兰飘香的时节。渔舟在河面穿梭,红枫在高处摇曳,村姑在溪边浣纱,牧童在岸边嬉戏。原本一个金黄的故事,却用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发表在你的扉页。河水清得失去了自我,将自己的浓绿一直曼延铺洒在漠北的草地。让人不禁生出许多联想:香溪河水的浓绿是漠北草地的倒影,抑或漠北草地的浓绿是香溪河水浸润;究竟是“漠北草原跳入香溪河中,水才绿了”,还是“香溪河水漫过漠北草原,草才活了”——天朝的草籽,喂肥了胡人的牛羊;征战的草原,飘荡着酥油的清香;美丽的容颜,却在尘沙飞扬里日趋苍凉。胡服骑射,羊奶毡房,你走遍了漠北草原,花草便走过漠北的草原,歌声便走过漠北的草原,祥和便走过漠北的草原——你的智慧和才情开创了一方爱的海洋——仙娥今下嫁,骄子自同和;剑戟归田尽,牛羊绕塞多。
我站在香溪河边想你,在这雪花飘落如轻纱如梦幻一般的时节。香溪河水因长久的思念,瘦了;河道因永恒的牵挂,长了。凝视潺潺而去的河水,宛若绵长的故事,不知哪是结尾,不知哪是开端——只有草原依稀的花香漫天的飞雪弥漫在静寂的月下,荡漾在宁静的水边——二千多年前的冬日,朔风像冷血的杀手向你扑来,你用琵琶的温情抚平岁月的创伤;飞雪像惨淡的命运覆盖整个漠北,你用那一袭红袍昭示这生命的顽强;黑夜像无边的死寂笼着流浪的马背,你用香溪的河水润泽干涸的心房。我懂,你的漠北,与你的香溪河的温馨的春天相比,多了一丝孤独和寥落;与你的香溪河的火热的夏天相比,多了一丝吝啬和萧条;与你的香溪河的金色的秋天相比,多了一丝无情和凄凉。但,在那个国土难保全、民族失尊严的风雨飘摇的时代,大汉的安危却枕在你的臂弯——汉武雄图载史篇,长城万里通烽烟。何如一曲琵琶好,鸣镝无声五十年。我站在香溪河边想你,怔怔地想你,任由香溪河水漫过我的心田,一浪又一浪……
编 者 按:原文载于《昭君文化》,如引用请据原文。
文稿审核:包·苏那嘎
排版编辑:武 彬